菜根谭全文及注释讲解（《菜根谭》全文及译文）

《菜根谭》

1 宁守浑噩而黜聪明，留些正气还天地；宁谢纷华而甘淡泊，遗个清名在乾坤。（黜chù 降职或罢免：罢黜）

2 土床石枕冷家风，拥衾时魂梦亦爽；麦饭豆羹淡滋味，放箸处齿颊犹香。

3 谈纷华而厌者，或见纷华而喜；语淡泊而欣者，或处淡泊而厌。须扫除浓淡之见，灭却欣厌之情，才可以忘纷华而甘淡泊也。

4 遍阅人情，始识疏狂之足贵；备尝世味，方知淡泊之为真。

5 炮凤烹龙，放箸时与靡蔬无异；悬金佩玉，成灰处共瓦砾何殊？

6 醴肥辛甘非真味，真味只是淡；神奇卓异非至人，至人只是常。（醴 lǐ甜酒）

7 藜口苋肠者多冰清玉洁；衮衣玉食者甘婢膝奴颜。盖志以淡泊明，而节从肥甘丧也。（藜 lí一年生草本植物，茎直立，嫩叶可吃。茎可以做拐杖（亦称“灰条菜”）：藜仗。藜藿：指粗劣的饭菜。苋 xiàn 〔苋菜〕一年生草本植物，茎细长，叶椭圆形，开绿白色或黄绿色小花，茎和叶可食。 衮 gǔn 古代君王等的礼服：衮服。）

8爽口之味，皆烂肠腐骨之药，只五分便无殃；快心之事，悉损身败德之媒，只五分便无悔。

9 山林之士清苦而逸趣自饶，农野之夫鄙略而天真浑具。若一失身市井，侪伍屠侩，不若转死沟壑，神骨犹清。（侪chái 同类的人）

10 神酣布被窝中，得天地冲和之气；味足藜羹饭后，识人生淡泊之真。

11 争先的径路窄，退后一步自宽平一步；浓艳的滋味短，清淡一分自悠久一分 。

12 悠长之趣，不得于醲酽，而得于啜菽饮水之余；惆怅之怀，不生于枯寂，而生于品竹调丝之后。故知浓处味常短，淡中趣独真。（醲 nóng 味浓烈的酒。酽 yàn （汁液）浓，味厚。啜 chuò饮，吃。菽 shū 豆的总称：菽水。泛指粗茶淡饭。）

13 淡泊之守，须从浓艳场中试来；镇定之操，还向纷纭境上勘过。不然，操持未定，应用未圆，恐一临机登坛，而上品禅师，又成一下品俗士矣。

14 吾人必适志于花柳烂漫之时，得趣于笙歌腾沸之处，乃是造化之幻境，人心之妄念也。须从木落草枯之后，向声稀味淡之中，觅得一些消息，才是乾坤的橐龠，民物之根宗。（橐tuó 龠 yuè 《老子-道德经》曰：天地之间，其犹橐龠乎？）

15 淡泊之士，必为浓艳者所疑；检饰之人，多为放肆者所忌。君子处此，不可稍变其操守，亦不可太露其锋芒。

16 惊奇喜异者，谅无远大之识；苦节独行者，要有恒久之操。

17 簪缨之士，常不及孤寒之子，可以抗节致忠；庙堂之士，常不及山野之夫，可以料事烛理。何也？彼以浓艳损志，此以淡泊全真也。（簪 zān 用来绾住头发的一种首饰，古代亦用以把帽子别在头发上：簪子。金簪。玉簪。簪缨（做官者显贵之称）。簪绅）

18 饮宴之乐多，不是好人家；声华之习胜，不是好士子；名位之念重，不是好臣工。

19 为鼠常留饭，怜蛾须罩灯。古人此点念头，便是吾一点生生之机。无此，即所谓土木形骸而已。

20 一点不忍的念头，是生民生物之根芽；一段不为的气节，是撑天撑地之柱石。故君子于一虫一蚁不忍伤残，半丝半缕勿容贪冒，便可为民物立命，为天地立心矣。

21 从五更枕席上参勘心体，气未动，情未萌，才见本来面目；向三时饮食中谙练世味，浓不欣，淡不厌，方为切实工夫。

22 富贵是无情之物，看得他重，他害你越大；贫穷是耐久之交，处得他好，他益你反深。故贪商旅而恋金谷者，终被一时之显祸；乐箪瓢而甘敝缊者，永享千载之令名。（箪 dān 古代盛饭的圆竹器：箪食（s?）瓢饮（喻生活贫苦；亦指安贫乐道）缊 yùn 乱麻；旧絮）

23 趋炎虽暖，暖后更觉寒威；食蔗能甘，甘余更生苦趣。何似养志于清修而炎凉不涉，栖心于淡泊而甘苦俱忘，其自得为更多也。

24 讨了人事的便宜，必受天道的亏；贪了世味的滋益，必招性分的损。涉世者宜审择之，慎毋贪黄雀而坠深井，舍隋珠而弹飞禽也。

25 福不可邀，养喜神以为招福之本；祸不可避，去杀机以为远祸之方。

26 士君子处权门要路，操履要严明，心气要和平。毋稍随而近腥羶之党，亦毋过激而忘蜂虿之毒。（虿chài 古书上说的蝎子一类的毒虫。）

27 师古不师今，舍举世共趋之辙；依法不依人，遵时豪耻问之途。

28 读书不见圣贤，为铅椠佣；居官不爱子民，为衣冠盗；讲学不尚躬行，如口头禅；立业不重成德，如眼前花。（铅qiān 铅椠：铅粉笔和木板，古人用以书写的工具，借指著作校勘。椠 qiàn 古代以木削成用作书写的版片。 简札，书信）

29 人之过误宜恕，而在己则不可恕；己之困辱宜忍，而在人则不可忍。

30 语云：登山耐险路，踏雪耐危桥。一‘耐’字极有意味。如倾险之人情，坎坷之世道，若不得一‘耐’字撑持过去，几何不坠入榛莽坑堑哉？

31 毁人者不美，而受人毁者，遭一番讪谤，便加一番修省，可以释丑而增美；欺人者非福，而受人欺者，遇一番横逆，便长一番器宇，可以转祸而为福。

32 会心不在远，得趣不在多。盆池拳石间，便居然有万里山川之势；片言只语内，便宛然见万古圣贤之心，才是高士的眼界，达人的胸襟。

33 完名美节不宜独任，分些与人，可以远害全身；辱行污名不宜全推，引些归己，可以韬光养德。

34 人情反覆，世路崎岖。行不去处，须知退一步之法；行得去处，务加让三分之功。

35 立身不高一步立，如尘里振衣，泥中濯足，如何超达？处世不退一步处，如飞蛾投烛，羝羊触藩，如何安乐？（濯zhuó 洗：濯足）

36 市恩不如报德之为厚；雪忿不如忍耻之为高；邀誉不如逃名之为适；矫情不如直节之为真。

37 宁为小人所忌毁，毋为小人所媚悦；宁为君子所责备，毋为君子所包容。

38 谗夫毁士，如寸云蔽日，不久自明；媚子谀人，似隙风侵肌，无疾亦损。

39 节义之人济以和衷，才不启忿争之路；功名之士承以谦德，方不开嫉妒之门。

40 不虞之誉不必喜，求全之毁何须辞。自反有愧，无怨于他人；自反无愆，更何嫌众口。

41 石火光中争长竟短，光阴究竟几何？蜗牛角上较雌论雄，世界究有许大。

42 隐逸林中无荣辱，道义路上无炎凉。

43 我贵而人奉之，奉此峨冠大带也；我贱而人侮之，侮此布衣草履也。然则原非奉我，我胡为喜？原非侮我，我胡为怒？

44 千载奇逢，无如好书良友；一生清福，只在茗碗炉烟。

45 欲遇变而不仓忙，须向常时念念守得定；欲临死而无贪恋，须向生时事事看得轻。

46 夜深人静，独坐观心，始知妄穷而真独露，每于此中得大机趣。既得真而妄难逃，又于此中得大惭悔。

47 学者要收拾精神，并归一处。如修德而留意于事功名誉，必无实诣；读书而寄兴于吟咏风雅，定不深心。

48 心地清净，方可读书学古。不然，见一善行，窃以济私；闻一善言，假以覆短，是又藉寇兵而赍盗粮矣。（赍 ji把东西送给别人：赍发（资助）。赍赏。赍盗粮：把粮食送给盗贼，喻帮助敌人做坏事）

49 人心有一部真文章，都被残编断简封固了；有一部真鼓吹，都被妖歌艳舞湮没了。学者须扫除外物，直觅本来，才有个真受用。

50 学者要有段兢业的心思，又要有段潇洒的趣味。若一味敛束清苦，是有秋杀而无春生，何以发育万物？

51 把握未定者，宜绝迹尘嚣，使此心不见可欲而不乱，以澄吾静体；操持既坚者，又当混迹风尘，使此心见可欲而亦不乱，以养吾圆机。

52 绳锯木断，水滴石穿，学道者须加努力；水到渠成，瓜熟蒂落，得道者一任天机。

53 完得心上之本来，方可言了心；尽得世间之常道，才堪论出世。

54 立百福之基，只在一念之慈祥；开万善之门，无如寸心之把握。

55 从静中观物动，向闲处看人忙，才得超尘脱俗的趣味；遇忙处会偷闲，处闹中能取静，便是安身文命的功夫。

56 遇事只一味镇定从容，纵纷若乱丝，终当就绪；待人无半点骄傲欺隐，虽狡如山鬼，亦自献诚。

57 看破有尽身躯，万境之尘缘自息；悟入无怀境界，一轮之心月独明。（《路史·禅通纪三·无怀氏》：“无怀氏 ，帝 太昊 之先。其抚世也，以道存生，以德安刑……当世之人甘其食，乐其俗，安其居而重其生。”）

58 天地尚无停息，日月且有盈亏，况区区人世，能事事圆满而时时暇逸乎？只是向忙里偷闲，遇缺处知足，则操纵在我，作息自如，即造物不得与之论劳逸、较亏盈矣。

59 居高傲慢无非客气，降伏得客气下而后正气伸；情欲意识尽属妄念，消除得妄念尽而后真心现。

60 降魔者先降其心，心伏则群邪退听；驭横者先驭其气，气平则外横不侵。

61 人人有个大慈悲，维摩屠刽无二心也；处处有种真趣味，金屋茅檐非两地也。只是欲闭情封，当面错过，便咫尺千里矣。

62 耳闻目见为外贼，情欲意识为内贼，只是主人翁惺惺不昧，独坐中堂，贼便化为家人矣。

63 闲中不放过，忙处有受用；静中不落空，动处有受用；暗中不欺隐，明处有受用。

64 人心一真，便霜可飞、城可摧、金石可贯。若伪妄之人，形骸徒具，真己已亡，对人则面目可憎，独居则形影自愧。

65 念头昏散处要知提醒，念头吃紧时要知放下。不然恐去昏昏之病，又来憧憧之扰矣。

66 胜私制欲之功，有曰识不早、力不易者，有曰识得破、忍不过者。盖识是一颗照魔的明珠，力是一把斩魔的慧剑，两不可少也。

67 德者才之主，才者德之奴。有才无德，如家无主而奴用事矣，几何不魍魉猖狂。（魍 wǎng 〔魍魉〕魉 liǎng 传说中的一种怪物，如“魑魅魍魍”：喻各种各样的坏人）

68 德者事业之基，未有基不固而栋宇坚久者；心者后嗣之本，未有本不立而枝叶荣茂者。

69 夸逞功业，炫耀文章，皆是靠外物做人。不知心体莹然，本来不失，即无寸功只字，亦自有堂堂正正做人处。

70 人只解读有字之书，而不知读无字之书；只解弹有弦之琴，而不知弹无弦之琴。以迹求而不以神求，何以得琴书之妙谛？

71 喜寂厌喧者，往往避人以求静。不知意在无人，便成我相，心着于静，便是动根。如何到得人我一视、动静两忘的境界？

72 天地寂然不动，而气机无一息少停；日月昼夜奔驰，而贞明则万古不易。故君子闲时要有吃紧的心思，忙处要有悠闲的趣味。

73 好动者云电风灯，嗜寂者死灰槁木，须定云止水中，有鱼跃鸢飞气象，才是有道的心体。

74 无事时心易昏昧，宜寂寂而照以惺惺；有事时心易奔驰，宜惺惺而主以寂寂。

75 忙里要偷闲，须先向闲时讨个把柄；闹中要取静，须先从静里立个根基。不然，未有不因境而迁，随事而靡者。（靡 mí分散：靡散。）

76 白氏云：不如放身心，冥然任天造。晁氏云：不如收身心，凝然归寂定。放者流为猖狂，收者入于枯寂，唯善操身心者，把柄在手，收放自如。

77 心无其心，何有于观？释氏曰：观心者重增其障。物本一物，何待于齐？庄生曰：齐物者自剖其同。

78 纷扰固溺志之场，而枯寂亦槁心之地。故学者当栖心元默以宁吾真体，亦当适志恬愉以养吾圆机。

79 学者动静殊操，喧寂异趣，还是锻炼未熟，心神混淆故耳。须是操持涵养于定云止水中，有鸢飞鱼跃的景象；于风狂雨骤处，有波恬浪静的风光，才见处一化齐之妙。

80 扫地白云来，才着工夫便起障。凿池明月入，能空境界自生明。

81 忧勤是美德，太苦则无以适性怡情；淡泊是高风，太枯则无以济人利物。

82 心虚则性现，不息心而求见性，如拨波觅月；意静则心清，不了意而求明心，如索镜增尘。

83 静极则心通，言忘则体会。是以会通之人，心若悬鉴，口若结舌，形若槁木，气若霜雪。

84 当时喧杂，则平日所记忆者皆漫然忘去；境在清宁，则夙昔所遗忘者又恍然自现。可见静躁稍分，则昏明自异。

85 性天澄彻，即饥餐渴饮，无非康济身心；心地沉迷，纵说偈谈禅，总是播弄精魄。

86 身不宜忙，而忙于闲暇之时，亦可警惕惰气；心不可放，而放于收摄之后，亦可鼓畅天机。

87 古人闲适处，今人却忙过了一生；古人实受处，今人又虚度了一世。总是耽空逐妄，看个色身不破，认个法身不真耳。

88 听静夜之钟声，唤醒梦中之梦；观澄潭之月影，窥见身外之身。

89 此身常放在闲处，荣辱得失谁能差遣？此心常安在静中，利害是非谁能瞒昧？

90 人心有真境，非丝非竹而自愉快，不烟不茗而自清芬。须要念净境空，虑忘形释，才得以游衍其中。

91 静中静非真静，动处静得来，才是性天之真境；乐处乐非真乐，苦中乐得来，才见心体之真机。

92 会得个中趣，五湖之烟月尽入寸衷；破得眼前机，千古之英雄尽归掌握。

93 忙处不乱性，须闲处心神养得清；死时不动心，须生时事情看得破。

94 羁锁于物欲，觉吾生之可哀；夷犹于性真觉吾生之可乐。知其可哀，则尘情立破；知其可乐，则圣境自臻。（夷 yí平，平坦，平安：化险为夷。犹 yóu 相似，如同：犹如。臻 zhēn 达到：日臻完善。）

95 斗室中万虑都捐，说甚画栋飞云，珠帘捲雨；三杯后一真自得，惟有素琴横月，短笛吟风。

96 人心多从动处失真，若一念不生，澄然静坐，云兴而悠然共逝，雨滴而恰然俱清，鸟啼而欣然有思，花落而萧然自得，何地非真境，何物无真机。

97 浮生可见，如梦幻泡影，虽有象而终无；妙本难穷，谓真性灵明，虽无象而常有。

98 学道之人，虽曰有心，心常在定，非同猿马之未宁；虽曰无心，心常在慧，非同株块之不动。（株块：指木头和土块。）

99 游鱼不知海，飞鸟不知空，凡民不知道。是以善体道者，身若鱼鸟，心若海空，庶乎近焉。

100 见外境而迷者，继踵竟进，居怨府，蹈畏途，触祸机，懵然不知；见内境而悟者，拂衣独往，跻寿域，栖天真，养太和，翛然自得。高卑敻绝，何啻霄壤。（跻 jī登，上升：跻于世界先进之列。跻身。跻攀。栖 qī 居留，停留：栖身。栖息。翛 xiāo 〔翛然〕无拘无束、自由自在的样子。敻 xiòng 远。啻 chì 但，只：何啻。B：不异于。）

101 一念常惺，才避去神弓鬼矢；织尘不染，方解开地网天罗。

102 一勺水便具四海水味，世法不必尽尝；千江月总是一轮月光，心珠宜当自朗。

103 昼闲人寂，听数声鸟语悠扬，不觉耳根尽彻；夜静天高，看一片云光舒卷，顿令眼界俱空。

104 鸟惊心，花溅泪，怀此热心肠，如何领取得冷风月；山写照，水传神，识吾真面目，方可摆脱得幻乾坤。

105 静中念虑澄澈，见心之真体；闲中气象从容，识心之真机；淡中意趣冲夷，得心之真味。观心证道无如此三者。

106 一灯荧然，万籁无声，此吾人初入寂寞时也；晓梦初醒，群动未起，此吾人初出混沌处也。乘此而一念回光，炯然返照，始知耳目口鼻皆桎梏，情欲嗜好悉机械矣。（荧yíng 微弱的光亮：荧然。炯 jiǒng 光明，明亮）

107 水不波则自定，鉴不翳则自明。故心无可清，去其混之者而清自现；乐不必寻，去其苦之者而乐自存。（鉴jiàn 镜子。翳 yì 遮蔽，障蔽。）

108 风恬浪静中，见人生之真境；味淡声稀处，识心体之本然。

109 立业建功，事事要从实处着脚，若稍慕虚名，便成伪果；讲道修德，念念要从虚处立基，若稍计功效，便落尘俗。

110 肝胆煦若春风，虽囊乏一文，还怜茕独；气骨清如秋水，纵家徒四壁，终傲王侯。（茕qióng 没有兄弟，孤独。）

111 面上扫开千层甲，眉目才无可憎；胸中涤去数斗尘，语言方觉有味。

112 士君子济人利物，宜居其实，不宜居其名，居其名则德损；士大夫忧国为民，当有其心不当有其语，有其语则毁来。

113 费千金而结纳贤豪，孰若倾半瓢之粟以济饥饿之人；构千楹而招来宾客，孰若葺数椽之屋以庇孤寒之士。（楹 yíng 量词，古代计算房屋的单位。葺 qì 原指用茅草覆盖房子，后泛指修理房屋。）

114 我有功于人不可念，而过则不可不念；人有恩于我不可忘，而怨则不可不忘。

115 曲意而使人喜，不若直节而使人忌；无善而致人誉，不若无恶而致人毁。

116 士君子贫不能济物者，遇人痴迷处，出一言提醒之，遇人急难处，出一言劝解之，亦是无量功德。

117 谢事当谢于正盛之时，居身宜居于独后之地，谨德须谨于至微之事，施恩务施于不报之人。

118 施恩者内不见己，外不见人，即斗粟可当万锺之惠；利物者计己之施，责人之报，虽百镒难成一文之功。（钟 鍾 zhōng 中国古代计量单位，春秋时齐国以十釜为“钟”（标准不一）。镒 yì 古代重量单位，合二十两（一说二十四两））

119 热闹中着一冷眼，便省许多苦心思；冷落处存一热心，便得许多真趣味。

120 名根未拔者，纵轻千乘甘一瓢，总堕尘情；客气未融者，虽泽四海利万世，总为剩技。

121 长袖善舞，多钱能贾，漫炫附魂之伎俩；孤槎济川，只骑解围，才是出格之奇伟。（槎chá 木筏。）

122 能轻富贵，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；能重名义，又復重一重名义之念。是事境之尘氛未扫，而心境之芥蒂未忘。此处拔除不净，恐石去而草復生矣。

123 处世而欲人感恩，便为敛怨之道；遇事而为人除害，即是导利之机。

124 贫士肯济人，才是性天中惠泽；闹场能学道，方为心地上工夫。

125 平民肯种德施惠，便是无位的卿相；士夫徒贪权市宠，竟成有爵的乞人。

126 廉所以戒贪，我果不贪，又何必标一廉名以来贪夫之侧目；让所以息争，我果不争，又何必立一让誉以致暴客之弯弓。

127 为善而欲自高胜人，施恩而欲邀名结好，立业而欲惊世骇俗，植节而欲标异见奇，此皆是善念中戈矛，理路上荆棘，最易夹带，最难拔除者也。须是涤尽渣滓，斩断萌芽，才见本来真体。

128 羶秽则蝇蚋丛嘬，芳馨则蜂蝶交侵。故君子不作垢业，亦不立芳名。只是元气浑然，圭角不露，便是持身涉世一安乐窝也。（圭guī 古代帝王或诸侯在举行典礼时拿的一种玉器